【友财网讯】-去年12月一个阴天，日本央行行长植田和男(Kazuo Ueda)和两名副手聚集在日本央行东京总部，日本央行有序退出多年大规模刺激计划的战略宣告失败。

通胀放缓幅度超出预期，令日本央行在3月或4月前结束负利率、随后迅速进一步加息的计划复杂化。官员们考虑了两种选择。

第一种选择是等待经济好转的迹象，然后按计划进行。第二个是结束负利率，但推迟随后的加息。

最终，受过麻省理工学院(MIT)培训的植田和男选择了第二种选择，让日本丢掉了“最后一个实行负利率的国家”的头衔，但仍未实现其所希望的正常化，而且仍将面临数年接近零利率的局面，这将给遭受重创的日元带来压力。

“由于经济缺乏动力，日本央行内部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即通胀可能不会长期保持在2%左右。”一位知情人士说，他指的是央行的关键目标。

“日本央行领导层可能意识到，如果他们想结束负利率，时间已经不多了。”

植田和男的两位副手之间的分歧，以及植田和男在退出时间上的摇摆不定，也使这一决定变得复杂。路透首次报道了这两项计划的存在，以及讨论的其他细节。

本文基于对25名现任和前任央行官员的采访，这些官员直接了解这种互动，或熟悉央行领导人的个性和动态，以及与日本央行官员定期接触的5名政府官员。

他们都要求匿名，因为他们没有被授权公开讨论这些事情。

日本央行发言人表示，央行不会对路透概述的讨论置评。

路透还采访了五位小企业主，以评估在经济衰退和通缩的打击下，政策转变将如何在整个经济中展开。

周二，日本央行宣布自2007年以来首次上调借贷成本，结束了长达八年的负利率和其他非正统政策的残余。

日本央行前官员愛宕延泰（Nobuyasu Atago）表示:“这是日本和全球央行的一个分水岭，因为它终于结束了异常的货币刺激。”

不过，他说，短期利率哪怕上升到1%也可能需要几年时间。

*当地的震动*

即使是小幅加息，也可能给日本陷入困境的地方经济带来震动，这反映出通货紧缩和人口减少对需求的挤压。

“利率上升的前景已成为传统旅馆的一大担忧。”汤川原(Yugawara)当地旅游协会会长、酒店公司经营者石田浩司(Koji Ishida)说。汤川原位于东京西南部，是一个温泉度假胜地，以日式旅馆(即传统旅馆)闻名。

去年秋天，石田浩司接到了一个疯狂的电话，电话来自该镇最有名的一家日式旅馆的主人，他们说这家旅馆快倒闭了，请求帮助。

“作为邻居，我们需要帮助他们。”石田浩司说。他担心，一家著名旅馆的倒闭可能会损害依赖旅游业的汤川原的形象，并引发“破产的连锁反应”。

Seiranso是一家拥有94年历史的日式旅馆，以瀑布脚下的山腰户外浴池而闻名。上个月，该旅馆申请破产保护，债务约为8.5亿日元(合570万美元)，其中包括疫情贷款。

该公司网站称，根据这些诉讼程序，该公司的目标是在石田浩司公司的支持下扭亏为盈。Seiranso的律师拒绝置评。

行业组织日本旅馆和酒店协会(Japan ryokan and Hotel Association)的数据显示，近三分之一的旅馆在上个财政年度亏损。

“这个行业需要零利率。”在日光国家公园(Nikko National Park)的温泉胜地木川温泉(Kinugawa Onsen)经营一家日式旅馆的努尾正纪(Masanori Numao)说。他们的家族在这里的历史可以追溯到300多年前。

“四十年前，木川市欣欣向荣；日落后，狭窄的街道两旁有“美丽的艺妓”，木屐的铿锵声和卡拉ok酒吧的笑声。”努尾正纪说。

如今，游客有时会拍摄上世纪90年代初泡沫经济破裂后被遗弃的酒店。

努尾正纪表示，由于银行不愿向他们提供更多贷款，使得旅馆业主很难对老旧的建筑进行翻新，从而难以吸引游客。

他说，更高的利率将增加像木川这样的温泉小镇的压力。“政府只是看着度假小镇被淹没。”

*政策的差异*

在去年4月接任日本央行行长时，植田和男受权废除其前任黑田东彦(Haruhiko Kuroda)的激进刺激政策。

黑田东彦的“火箭筒”策略最初帮助推高了股价。但这挤压了银行利润率，并导致日元贬值，议员们担心这会因生活成本上升而损害选民的利益。

植田和男和他的副手们在退出的必要性上意见一致，但在退出的时机上意见不一。

选择第二种方案，至少暂时缓解了两位副行长——职业央行行长内田新一(Shinichi Uchida)和前银行监管机构主管冰见野良三(Ryozo Himino)之间的紧张关系。

植田和男、内田新一和冰见野良三没有回应路透社的提问。

内田新一对过早结束负利率持谨慎态度，他认为日本央行应该通过在较长时间内维持超低利率，让经济过热。

相比之下，冰见野良三倾向于尽早退出他认为可能为未来泡沫埋下种子的过度货币支持。

作为一个局外人，冰见野良三并不害怕挑战银行的一些传统。

据两位知情人士透露，在去年年底的一次非正式会议上，他抱怨日本央行的管理风格，并建议进行改革，激怒了该行的一些官员。

在整个讨论过程中，植田和男静静地听着，很少发言。认识他的人说，这位行长既不是鹰派，也不是鸽派。

植田和男曾师从美联储前副主席斯坦利·费希尔(Stanley Fischer)，费希尔还教过美联储前行长本·伯南克(Ben Bernanke)和前欧洲央行行长马里奥·德拉吉(Mario Draghi)。他将对经济模型的信仰与实用主义结合在一起。

然而，他并没有很快做出决定，直到最后一刻才选择彻底分析各种选择。

“他是一个纯粹的学者，擅长比较数据和策略。”一位认识植田和男几十年的人士表示，“但做出快速、果断的决定不是他的强项。”

虽然两位副手很少在公开场合表现出分歧，但通常都是内田新一占了上风。植田和男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内田新一在央行货币工具技术方面的专业知识。

内田新一也是日本首相岸田文雄(Fumio Kishida)政府官员的主要对话者，听取了他们对货币政策的看法，并为退出奠定了基础。

岸田文雄政府一直在敦促日本央行逐步退出刺激计划，希望此举能减缓日元的跌势。食品和燃料价格上涨对日本家庭造成了伤害。

日本首相办公室的一位发言人对路透表示:“政府希望日本央行采取适当的货币政策，以持续稳定地实现物价目标，同时提高工资，同时关注经济、物价和金融发展。”

一旦达成共识，日本央行将采取第二种选择，内田新一就会着手下一步，让市场做好准备。

在2月份奈良的一次演讲中，内田新一暗示了负利率后的货币政策会是什么样子。

周二的政策转变与这些线索大致相符。

熟悉日本央行想法的五位消息人士称，植田和男选择第二种选项意味着，日本央行将在较长时间内维持利率在零水准，从而推迟日本回归正常借贷成本的时间。三位分析师对路透表示，缩减该行资产负债表规模可能需要数年时间。该行资产负债表在大举购买资产后膨胀。

日本央行的观察人士几乎一致认为，该行将采取非常缓慢的行动，并允许短期利率在几年内升至0.5%左右。

日本央行前经济学家早川英男（Hideo Hayakawa）表示，"鉴于植田和男非常谨慎的性格，以及他专注于在委员会内部建立共识，他可能需要大量时间，谨慎推进政策正常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