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金融系统已经失去了上帝的护佑。如果传统智慧是可信的话，金融机构们一直在努力阻止全球陷入自20世纪初以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他们终于看到了神奇的沙漠。

对于2008年金融危机后的八年，被誉为“央行中的央行”的IMF和国际清算银行(BIS)称为超宽松货币政策的时代。

美国银行计算得出，截至2月初全球央行已降息637次，购买了12.3万亿美元资产，但全球许多地方的通胀率并未加速上升。在此背景下，“直升机撒钱”这个理论重新引起人们的讨论。美国银行数据还估计，目前全球有4.89亿人口生活在负利率国家。而他们在过去的六周里又重复这种模式。

1、日本央行在1月29日孤注一掷地决定实施负利率政策，为新一轮的全球宽松货币政策拉开帷幕。

2、欧元区政策制定者在本月早些时候跟上日本的步伐，实施连续三次的降息，将每月资产购买规模额外增加200亿欧元，并前所未有地允许商业银行以负利率借贷。

3、美联储也紧随其后，将它的加息计划从一年四次下调为一年两次。

但是这波政策调整的新浪潮带来了新一轮的恐慌，使得货币政策的效果减弱。相反，各国政府正竭尽全力支持摇摇欲坠的全球经济复苏，焦点也放在了他们身上。

由于在金融危机后各国都集中精力降低债务和赤字水平，并对自身实施严格的开支规则，因此财政政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处于休眠状态。但IMF警告称，如果没有税收优惠和政府加大投资的帮助，全球将面临又一轮“经济脱轨”的风险。

G20集团在其最新的公报中也在表面上承认这一点，称全球各国政府将采取政策措施以“巩固经济增长，创造就业和提升信心”。

实际上，很少有迹象表明这些政客准备放弃降低债务和平衡预算的做法来支持全球经济增长。

在欧洲，由于央行和其政府之间的紧张关系，这会是一个问题。

面对无能的指责，欧洲央行副行长康斯坦西奥(Vitor Constancio)为该行的行动进行了顽强的辩护，称欧元区自2014年以来的经济增长有三分之二应归功于他们。

此外，康斯坦西奥表示，欧元区独特的规则使得政府无法出手刺激疲软的经济。

他认为：“稳定的财政政策在欧盟的法律中是受到限制的。可以利用财政盈余的国家却无法这样做；许多这样做的国家却不该这么做。”

在这样的限制下，康斯坦西奥警告称：“开始对货币政策作出指示的行为不仅是错误的，实际上还是危险的。”

思考不可能的东西

面对政治僵局，央行官员们开始公开谈论以前不敢涉及的话题：“直升机撒钱(helicopter money)”。

这是一个比喻的词，直升机撒钱用来描述央行们向公共或私人部门印刷货币从而刺激经济活动和支出的过程。它长期以来被认为是终极决策中需要避讳的一个话题，但围绕“直升机撒钱”利弊的讨论已经在最近几周出现升温。

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排除了这种可能性，称由于法律和会计的复杂性，该行还没有“讨论”这些问题。本周，他的首席经济学家普拉特(Peter Praet)进一步暗示，“直升机撒钱”是欧洲央行工具箱的一部分。

他表示：“所有的央行都可以做这个。你可以印刷货币并分发给他人。问题是，依赖于这个工具是否是合适的。”

当前欧洲28个经济体中有16个仍处于通货紧缩，而欧元区年度经济增长速度借助于周期性上升的帮助将会达到1.4%，因此这个时机可能很快就会来临。

牛津大学经济学教授斯坦(Gabriel Stein)指出：“我们有远期指引、量化宽松和负利率，但这些东西都未被证明是灵丹妙药，而且它们的保质期越来越短。”

隐形的“直升机撒钱”

有些观察人士认为，全球央行超宽松货币政策的下一阶段已经来临，日本率先揭开帷幕。

经济学家及对冲基金经理洛内甘(Eric Lonergan)指出，日本央行对银行业采取三级存款利率的举措是直接向私营部门注入资金的一个潜在的尝试。

他认为，日本央行通过负利率放出一些储备金相当于将现金以0.1%的利率转移到商业银行。通过这个系统，储备金利率将影响市场利率。他称：“这是通往‘直升机洒钱’的第一步，且开辟了一个全新的刺激计划。”

同样，欧洲央行也表示打算转向提高私营部门的信贷需求。

从6月份开始的为期四年的时间里，欧元区银行业将需要以0.4%的利率向欧洲央行获得贷款——这个借款计划被成为“定向长期再融资操作(TLTRO)”。在向消费者提供低息贷款方面做得最好的银行将获得最优惠的利率。

HPC首席宏观策略师马赫(Erwan Mahe)将欧洲央行的举动称为货币政策的“真正革命”，标志着一个昔日的央行禁忌遭到瓦解。

马赫表示：“私营部门能够向欧洲央行借款并以低于本金的金额偿还，这在央行的历史上还是首次。”

他指出：“只要财政当局不采取行动以弥补总需求的反周期滞后，那么TLTRO就可能在欧元区的政策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洛内甘称：“我多么希望他们能够早点这样做。尽管制度的限制，但欧洲央行仍然拥有大量的工具来刺激银行贷款。”

他表示，随着欧元区各国政府的借贷成本处于最低点，甚至更多的QE在当前阶段也没有必要实施。

然而洛内甘补充道：“TLTRO可能带来两个不同的利率，一方面可以保持政策利率不变，另一方面可以用越来越低的利率向银行业提供贷款，这个利率取决于它们向实地经济的贷款。”

他称：“储户不会受到损失，所以这是一个聪明得多的方式。”

打破禁忌

但由于央行的独立性神圣不可侵犯，且它的决策往往是远离公众视线的，所以这种受到欢迎的独特性让外界产生了问责的担忧。

作为“直升机洒钱”最早的倡导者之一，英国金融服务管理局(FSA)前任主席特纳(Lord Adair Turner)呼吁更大的透明度，以最终打破将资金直接转移到消费者和政府手中的禁忌。

特纳表示：“我认为更为危险的是，央行们永远在否认他们正在做的事情。”

他称，日本以每年40万亿日元的速度发行国债，同时以每年80万亿日元的速度扩大其资产负债表，这些构成了“事实上的债务货币化”。

特纳指出：“实际上他们用央行的钱取代了政府债务。最好是当局能够发布一份声明，制订规则并向世界保证这个规模不会太大。”

但考虑到这种不起眼的扩张有助于全球经济的稳定性，所以在爆发又一次的全面危机前，这样的坦白不太可能发生。

在那之前，焦点将放在进行“直升机撒钱”和分红的最佳方式，它们可能导致全球经济低迷。

对于批评者来说，最近全球原油价格暴跌就是一个不祥的征兆，表明消费者仍不愿花掉任何免费的横财。随着人们继续偿还债务或将钱存入“雨天基金(帮助度过困难时期的储蓄资金)”，减税对全球消费所带来的效果并没有达到经济学家的预期。

与此同时，欧元区仍深陷低增长和高失业率的泥潭中，非常规货币政策的政治障碍不应该被低估。

尽管面对政治阶层的愤怒，但在这个不完备的货币联盟中，欧洲央行想要展开行动仍然面临着不可逾越的障碍。

IMF前专员莫迪(Ashoka Mody)表示：“如果德拉吉想要启动‘直升机’，他能够得到哪个政府的支持？”

由于人口迁移和政治极端主义的兴起，欧元区已经面临巨大的挑战，而对棘手的经济问题寻求技术解决方案还可能进一步损害这个单一货币联盟的结构。

莫迪称：“通过非常直接地对财政政策进行替代，‘直升机撒钱’成为一个深刻的政治行为。”莫迪曾领导了2011年IMF对爱尔兰的救助。

他认为：“欧洲一直试图通过技术层面的规则管理它自己，特别是在预算限制这一块，但从来没有成功过。”

日本的财政和货币政策都在齐心协力地重振经济，而欧元区的挑战却与日本大不相同——欧洲央行下面有着19个不同的政府。

莫迪指出：“如果欧洲能够效仿日本在过去十年所做的事情，那我认为我们将会是幸运的。”

但相比较对“直升机撒钱”的讨论，一个更受关注的事情是，央行家们重申在推高通胀方面一直持有信心。

引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的格言：一切通货膨胀都是货币现象。经济学家康登(Tim Congdon)坚持认为，货币政策仍是唯一的主导力量。

他表示：“货币政策永远不会重复，也永远不会用尽。”